长铗已古

2011.05 发于 赭霞墨曲

白首

    翠山行方来到玄宗时，苍已是个颇能独挡一面的年轻俊杰了。称谓不明的师兄在宗主的命令下领着翠山行找到了苍请其负责照管。苍看着翠山行颔首应承下来，伸手牵住了他的手。云雾缭绕、松柏森严而陌生到骇人的宗门里，手背上那一点点淡薄的温暖是翠山行小小的心中唯一的真实。

    翠山行是个比较寡言而乖巧的小孩。苍曾被宗主笑话说，只有像翠山行这样的孩子，他才能养活。苍闻之并不辩驳，尚算稚嫩的面容上笑容的含义如此不明确，握着翠山行的手依旧是淡淡的温暖。站在一边的翠山行稍稍往他身后挪了挪，有点想将自己藏起来。

    翠山行最喜欢做的事是去封云山山腰的悬崖上看林海云浪。他渐渐地喜欢上了这种深沉的绿色，静默中有种难以言说的温柔。他更喜欢苍散发着温蔼莫名的香味的怀抱。悬崖上怪石嶙峋，难以落脚，且又山风汹涌，每次前去，苍便会将他抱在手上。那时他还不清楚这个少年有多强大、又将会多强大，他只知道那里是属于他的最安稳的地方。

    吃东西总是个难题。宗里以修炼为名要求人人都自己到厨房去领餐。与其说是领餐，不如说是抢食。在翠山行来到之前，苍并不是太在乎吃食的人，总是一个劲儿慵懒，到了用餐尾声，才姗姗向厨房进发。但是一直看书连早餐也没吃的小孩到正午时分却实在熬不住了，翠山行犹豫了半晌，还是放下书本，跳下竹椅子跑到了苍的逍遥椅旁，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少年的衣袖。苍将视线从书页上移过去，对上一双晶晶亮、圆溜溜的眼珠子。翠山行抿着嘴不说话，手里紧紧拽着苍的袖子忘了放。苍轻叹一声，用手轻轻地抚了抚小孩的头发，解放了自己的衣袖后起身去了厨房。

   苍虽然在修行上天赋异禀，宗主亦对之赞叹有加，但并不意味着玄宗弟子们会在厨房为他让出康庄大道。及苍拎着两罐子皮蛋瘦肉粥和一笼菜肉包子回到住所，他向来飘逸如仙的长发已凌乱地被搓在了一起，一向洁净的衣服上也溅了不少汤汁。远远就瞅见那孩子站在门口等他，大大的眼睛非常有神，专心地望着路的另一端，苍有点想笑。他将食物放在桌上，回房换衣服。翠山行不安地绞着手指，定定地站在原地。苍推开房门时，就听得一连串咕噜咕噜的声响从翠山行的肚子里冒了出来。忍俊不禁，苍终于大笑起来。翠山行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脸蛋涨得发红。那是翠山行第一次见到苍这样的笑容。他尚不懂用“毫无挂碍”来形容，但他觉得很好看。

   苍从不要求翠山行刻苦夜读，小孩子总是早早的就困了。苍拍拍他的脑袋，翠山行就会高兴地蹦到床上、蹬掉鞋子、胡乱扯开被子钻进去。悠哉游哉跟在后面的苍帮他把鞋子和被子都整理好，熄了烛火，坐在床沿上给他背诵《道德经》。无需一章节，翠山行便会迷迷糊糊地睡了去。他并不知道苍会在他床边坐很久。

   后来除了宗里学习所需的书本，他也开始会翻诗词歌赋了。有些地方晦涩难懂，有些地方即使看懂了，也无法理解，有些伤感实在想象不出来，有些只是这样看着能体会那种美。那天翠山行对着其中薄薄的一页黄纸发了一下午呆，然后仿佛掩饰什么般匆匆忙忙、手忙脚乱地将书页翻到了后面去，脸颊热热的。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久到翠山行已经可以轻松地跟在苍身后，久到为他打饭、整理床铺都成为了翠山行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久到金紫叛变赤白身亡，他也仍然清晰记得那个下午许下的心愿——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fin.

2013.10.14

到底是不是11年的也记不清了，反正是找到的文档副本的建立时间的。原先发的随赭墨坛子一起没掉了。

苍最近终于还是被挖了出来……霹雳这个不爱放过旧人的……那新偶我都认不得是谁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