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铗已古

2014.8.31 于 LFT

在路上

    周日蓝河轮休，早上在宿舍睡到自然醒，随便吃了点储存粮，便按计划回家看望住在G市另一头的爹娘。

    太阳烤炙着钢精水泥，夏季中的G市像一个巨大的蒸笼，地表腾起热浪滚滚。蓝河穿了件浅紫色白领的POLO衫和从网店上新买的黑色七分休闲裤，觉得自己就是个紫薯面皮儿的流沙包。

   快烧焦了的蓝河包子加快速度骨碌碌地滚进了地铁站，站在空调凉风里长长地呼了一口气，那滋味，就好像血条快空时被奶妈读了个大加一样爽。

   蓝河上车的晓川体育馆站是10号线的第二个站，车上还有些零碎的空座位。蓝河就近挨着隔壁门上车的男人坐下。那男人在室内也没有摘下墨镜，但大城市中千奇百怪的人何其之多，蓝河也没怎么在意，只管埋头玩他的手机游戏。

   这条地铁线的金属材质的车椅特别的光滑，蓝河如常用脚支着地面，以免屁股随着地铁的加减速在椅面上蹭来蹭去。然而不幸的是，他实在高估了新裤子布料的摩擦力。蓝河刚按下屏幕上“继续游戏”的按钮，地铁启动了，出乎意料地未被抵消的加速度让他整个人都逆着车辆前进方向在椅面上滑动，不轻不重地撞在了墨镜男身上。

    蓝河轻声惊呼，手忙脚乱地将自己从别人身上剥开来，重新坐好，扯下一边耳机看向那男人：“对不起！”

    那男人摇摇头表示不介意，继续兀自发呆。

    直到这时，早前沉迷手游的游戏宅蓝河才真正瞧清了对方的模样。无与伦比的熟悉感让他甚至忘记礼貌，怔怔地盯着那张被墨镜遮去三分之一的脸看了三秒，突然福至心灵。

    蓝河飞快地跳出游戏，打开手机里的便笺功能，打了一句话，小心翼翼地轻拍了拍身边的男人的胳膊，把手机屏幕举给他看。

    “您好，冒昧请问，您是叶神吗？”

    那男人目光一扫看完蓝河的话，又瞧了瞧他泄露出期待和紧张的脸，无奈地笑了笑，竖起食指放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算是默认了蓝河的猜测。

    蓝河灿烂地笑了，还走神地感叹了一下对方太过好看的手指。猜对谜题总让人欣喜，更何况遇上了个勉强也还可以算作偶像的大神，以及，蓝河单方面想认下的“朋友”。

    那男人——叶修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弯弯的明亮的眼睛和码得整整齐齐的米白色牙齿，拿过蓝河还举着忘了放下的手机，手指翩飞地打下一行字，把手机递还给他。

    蓝河对这展开尚未完全反应过来，迟缓地接过手机一看，上面特自觉地写着：“签名还是照相？不要声张就行。”

    蓝河无语了一下，翻了个白眼，敢情自己的表现真这么像脑残粉吗？他侧头看了看好整以暇地瞧着他的叶修，决定顺着心意在这次偶然的面基中和对方“相认”。他在叶修的话下接了一行字：“……我是蓝桥春雪。”

    叶修一看，恍悟般“哦”了一声，说：“是你啊，小蓝。”

    虽然很高兴叶修似乎还很清楚地记得自己，但他一个快奔三的大男人当面给人叫“小蓝”这样像可爱的小妹妹一样的名字，还是略有些耻。蓝河僵了一秒，才开口说道：“是我……我还以为兴——嗯——你们队伍已经回去了。”

    周六是十一赛季常规赛第二轮，兴欣对蓝雨，蓝雨主场。战队客场作战，一般会提前一日抵达赛场，赛后第二日返回。所以蓝河才有此一说。

    “他们先回去了，我明天的机票。”叶修说。

    “你不像是会特意留在G市玩儿的人啊……”蓝河笑说着探问。

    叶修倒不防着他，在他心里蓝河还是相当靠谱的一人，他坦白相告道：“嗯，以前老队友回国了，定居在G市，约了今天见面吃个饭。”

    回国的老队友——是老嘉世的退役选手吧？选手一旦退役，不再参加比赛，不再有被媒体跟踪报道的价值，粉丝的热情和关注也会随时间渐渐消退，他们的动态有时甚至会变得鲜为人知。像是跟随叶修建立王朝的嘉世老队员的去向蓝河就一个也不知道。他随便猜了一个：“吴副队？”

    “嗯。”叶修点头。

    “他还好吗？”想和叶修多聊聊的蓝河顺着话题问道，其实他对吴雪峰的了解甚至不如一个资深的嘉世粉丝。

    “挺好的。在Q上和我约见面的时候，还使劲儿发照片刷屏，炫耀自家的混血龙凤胎。”叶修一副“现充真是烦死了”的口吻。

    蓝河噗嗤地笑了，根据丰富的亲身经验问道：“他是不是还问你什么时候找一个？生一个？带来看？”

    叶修苦笑。

    蓝河难兄难弟地拍了拍他的胳膊，自然得自己都讶异了一下——说实话，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两人有没有相熟到这个份儿上。不过叶修倒没有表现出吃惊的样子，多少让蓝河放了点心。

    赶着将方才的动作推进过去的熔炉里毁尸灭迹，蓝河不及谨慎思考便随口说道，“我以为你和苏沐——咳咳咳……”半路反应过来自己不但在探听大神的隐私，还差点爆出了可能暴露对方身份的关键词的蓝河尴尬地干咳起来。

    叶修完全能够猜到他未竟的话语，看见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缝上的模样不由笑了笑，“不是。你们想太多了。”

    没有想到他真的会回答，蓝河惊讶地转头看向叶修，瞧见他嘴角带着明显的调侃意味却毫无恶质的笑容，颇有些耳热。他仓皇而逃般把脑袋迅速转了回来，不自觉地一开一关按着手机的锁屏键，“……嗯……”

    叶修见他埋着头拨弄手机，似乎没有再主动开口的迹象，便稍稍把头凑过去，“你喜欢邓丽君啊？”

    “啊？”蓝河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猛地抬头，发现自己离叶修的脸特别近。

    叶修指了指被他按着锁屏键点亮的屏幕，画面正中漂浮着播放器的窗口，正在播放的歌曲信息滚动着从显示框里爬过，是邓丽君的《我只在乎你》。

    “哦。”蓝河了悟，为印象中全神贯注于荣耀的叶修居然知道邓丽君这样老的歌手而有点小惊讶，略为腼腆地笑了笑，“我妈一直特喜欢她，所以我也被洗脑了。”

    叶修闻言，神色变得有些恍惚。最后他也笑了笑，感怀地说道：“我妈也喜欢。”

    蓝河顿住了。叶修从未向公众透露过家庭背景，蓝河自然也无从得知。但眼下叶修的神态所透露的信息，蓝河却是能清晰明白地接收到的：他在想家吧。蓝河拿起方才道歉时摘下的那只耳机，递给了叶修。

    叶修微微一怔，旋而欣然接过戴上。蓝河点击重新播放。前奏旋律过后，邓丽君甜美的嗓音随着电流转化的震动淌入耳中：

    “如果没有遇见你

      我将会是在哪里

      日子过得怎么样

      人生是否要珍惜”

    歌词太深情，而歌声太动人，和叶修分享着耳机的蓝河偷偷看了眼身边人听得专注的模样，莫名觉得窘迫，右手搅着耳机线在左手食指上缠绕了一圈一圈，又倏然扯开。

    两人肩挨着肩静静地听完一曲。叶修扯下耳机还给蓝河，笑笑说：“谢了。我下站下。”

    蓝河愣了下，随即有些急促地说：“你等会儿。”他在身上的口袋里东摸摸西摸摸，最后只摸出一包纸巾来，无法，只好向隔壁的穿着校服的中学生问道：“姑娘，请问有笔吗？可以借来用一下吗？”

    那姑娘也乐于助人，很快找了支笔给他。

    蓝河拆出一张纸巾，摊开成合适的大小搁在横放的手机屏幕上，快速地写下了一串数字，末了顿了顿笔，签下“许博远”三个字。

    他似乎为这潦草粗糙的“名片”而有些不好意思，将写了字的纸巾递给叶修的手却很坚定，“我听说你从来不用手机。这是我的手机号，晚上有空的话联系我，我请你吃顿饭吧。”

    叶修挑挑眉接过，看着纸巾上有些晕染却仍能看出端正俊逸的字迹，说：“你请我吃饭干嘛？”

    ——因为想再见见你。

    蓝河张了张口，在他编出妥帖的理由前，就听叶修笑眯眯地说道：“怎么也该我请你啊？头号保姆的五天工资还欠着呢吧？”

    “……保姆你妹！”

    下一站是——叶蓝，去往天长地久的乘客请准备。

fin.

2014.8.31

_(:з」∠)_昨天去面试的路上坐着地铁晃晃悠悠困成煞笔时突然想到的小片段。嘛……随便摸个小鱼过把瘾……